太阳刚刚爬升到东南边小区的一幢高楼顶上，室温已超30°C。查询天气预报，今日最高气温37°C、湿度70%，典型的出梅后江南酷暑天。
一大早，夫人就拉我去附近大卖场赶紧给家里补点“给养”，被找了若干理由婉拒。“一动一身汗”的闷热天，实在懒得出门。宅在家坐等空调维修师傅上门，也是理由之一。
岳父母房间的那台某品牌挂壁空调，刚入夏时我就用消毒剂喷洗过，在我们的一再催促下，老两口几天前才启用，次日却就发现故障——室内机漏水。前晚，通过空调厂家客服电话，约到了紧俏的周末上门时段。
下午三点左右，师傅如约从上家报修客户处赶来，是个大约不到30的小伙子。递上矿泉水时，看了一眼他穿的公司Logo短袖T恤，发现并未如想象般地湿透，反而显得干爽，令我略感惊奇，也许途中被烈日烤干了？
爬上空调室内机下的五斗橱，蹲身做简短检修后，师傅判断是排水管被灰尘污垢堵塞导致流水不畅。这时，年过九旬的岳父母取来摇头台扇，连上拖线板，对着师傅吹起来，他边摆手边说到：“没事没事，我们一天不知道要出多少身汗呢。”
师傅手握排水管，张嘴含紧管口，稍用力吸了一下，不知他是想吸出水还是别的什么东西。他这个看起来很熟练的“吸”的动作，瞬间让我很是惊诧：空调机是细菌滋生繁衍之处，他不懂？难道是“菜鸟”？这维修质量能保证么？
“得换一根排水管”，师傅说。
连价格都未问，随口应声同意。之前就盘算过维修费的事，专门赶到岳父母这边候着，也是担心二老被“敲竹杠”。应答得如此爽快，一则“验明正身”的正规公司价格有谱；二则心里觉得如此高温作业下，即便人家价格有些水分也算不得过分。
师傅换排水管时，我们聊了起来。
“现在空调的返修率挺高哈，我老家父亲那边原装进口的ⅹⅹ空调，20多年了，中间还搬两次家，只加过一次氟利昂，到现在制冷效果还是特别地好呢。我们自己家那两台空调，是第一批国产变频货，用了快20年，也从来没维修过。”
“以前的东西做工是更精细些，材料也实在。就说铜管厚度吧，以前是0.8mm，现在一般0.5mm，差的甚至只有0.3mm。我们安装时很头疼，拧松了密封性差，管子本身又薄，氟利昂很容易漏掉；拧紧了又担心管子破裂。”
听起来门道很清，不是新手哪！
“听口音你们是常州人？”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我们都有些诧异。
“我在常州打过两年工，前年还跑你们那里买了一套房，不过刚卖掉，买时万，这次到手万，前天收的10万定金。”
“你是哪里人？卖掉常州房子要去什么地方买房呢？”
“老家在安徽亳州乡下。还款压力太大了，只能把房给卖了，现在很难赚到钱啊！借给我钱的亲朋好友也都等着用钱呢！我也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买房，上海这里的房子，贵上了天不说，我们连买的资格都没有，做梦也不敢想。”
“那你还钱后手里屯着一大笔现金也很麻烦，房价在涨、物价也在涨，钞票总是贬值的，不行就回老家市里先买一套公寓吧。”
“都出来十几年了，回不去也不想回，我们淮北小城市里的房子，买进后再出手就难了。”
闲谈间，他换好了室内机排水管，并顺手清理掉散热片上的尘垢，说这些东西积多了就会堵住排水管。试机时，他又很自然地做了一次那个“吸”的动作，然后告诉我，室内机排水已正常。
由于我们封闭了阳台，为将排水管的室外部分连上落水管，他只得挂好保险带，跨到阳台外面高空作业。夫人一面连声照应“当心”，一面让我拽着师傅身上的保险带。
师傅尚未清理收拾妥当作业垃圾，下家预约客户已来电催促。他接过老人递来的纸巾赶紧擦拭了手，从工具包里掏出一个小本，先将里面夹着的价目表展示给我看：“换排水管人工费70、材料费20，一共90元。”
这价钱，很是出乎我的意料。
他在开票，我去钱包里取现金。
“不用找零”，我递过一张百元钞票。
“那不行，我们公司有规定，不能多收！”
“与你们公司没关系，是我们请你自己买点冷饮吃。”
他稍犹疑了下，便不再坚持，道了声谢。
师傅出门等电梯的时刻，岳母举着一支刚从冰箱里取来的雪糕，执意让他拿着。一手拎着工具包、一手拎着材料包的师傅，只得腾出手来接雪糕，口里连声说着“谢谢！”
晚饭后，我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，是这家空调的售后服务平台所发。“请您对本次服务进行评价，直接回复数字：0点赞，1满意，2差评。如选差评，我们会安排专人电话回访”云云。
我毫不犹疑地回复“0”。
无他，就是杂谈。
